2016年11月5日星期六

在巴拉圭喝“得雷雷” Drink Tereré in Paraguay

我来自潮州,潮州地区以喝茶知名,而且十分讲究,有一套茶具和冲泡程序,喝茶已成为潮州社会交际的必备品,称之为“工夫茶”。工夫不能写成“功夫”,因为在潮州话中“工夫”是讲究的意思,写成“功夫”就大错特错了,因为这个跟武术没有半点关系。 大家有时候会觉得何必那么讲究,冲泡茶还需要一套茶具,岂不是很“麻烦”?在潮州,这已经成为一种文化,一个家庭如果没有一套茶具,如果聊天时候不喝茶,那是很奇怪的。

在地球的另一端巴拉圭,我看到大街上许多人都手提一个保温壶,手里一个小罐,小罐里装着茶叶。随时看见有人坐下来,把热水壶的水倒进小罐,然后用一根精致的银色吸管吮吸着。潮州人的茶具一般只放在家里,而这里的人把茶具都随身携带,看起来,他们比我们还“麻烦”。 走进罗伯特家,小姑娘刚刚吮吸完,就把同样的吸管递给我,说:Ja’u terere!小姑娘说的是瓜拉尼语,意思是,我们来喝“得雷雷”吧!

罗伯特家里的女孩们在喝得雷雷(无畏/图)

这种饮品,西班牙语叫tereré,中文我且翻译为“得雷雷”。保温壶里装的其实是冷水和冰块,茶叶就是传说中的马黛茶。小罐是一个牛角杯,西班牙语称Guampa。然后配套一个细长的银色吸管,探入茶叶中吮吸。一口吸入,精神倍佳。

马黛茶叶(无畏/图)

喝得雷雷的工具套装(无畏/图)

记得在哥伦比亚的时候,有个阿根廷姑娘就曾经给我喝过她的马黛茶,不过是热的,她说还有些人喝冷的,今天才知道,原来就是得雷雷。在巴拉圭,得雷雷要比马黛茶更受欢迎。因为天气炎热,喝冷的得雷雷,既能提神,又能祛暑。 得雷雷还可以添加其他药草,起到治病疗伤的功效。百货商场里通常摆卖了各种口味的马黛茶叶,而咖啡只有可怜的几种。在拉美其他地方独霸的咖啡,在这里就只能让位给马黛茶了。 得雷雷可以一个人喝,也可以一群人喝。一群人喝的时候,通常会有一个人主持。这个人掌管保温壶,冲泡茶叶,服务大家,并从右往左把杯子递给每个人吮吸。这种一人主持的方式,像极了潮州的工夫茶。

一边喝得雷雷,一边玩手机(无畏/图)

一群人喝得雷雷(无畏/图)

巴拉圭影片《绑架》中喝得雷雷的场景(无畏/图)

得雷雷是原住民瓜拉尼人的传统饮料,称为ka’ay,就是“茶叶水”的意思。耶稣会教士和瓜拉尼人接触的时候发现了这种饮料,盛赞这种饮料的神奇功效,并将之推广至巴拉圭全境以及现在的阿根廷北部地区。马黛茶随即成了巴拉圭出口的主要产品。耶稣会教士在他们修建的城镇中,开辟茶园,种植马黛茶,成为教区主要经济收入之一。

阿根廷圣安娜的瓜拉尼耶稣教会镇遗址中的马黛茶园(无畏/图)

几百年过去,今天得雷雷成为了这个国家的国民饮料。2011年,国家法令4.261条规定:得雷雷为巴拉圭文化遗产和国民饮料(Que declara al tereré como Patrimonio Cultural y Bebida Nacional del Paraguay)。同时,确定了二月份最后一个周六为“得雷雷日”。 得雷雷成为国语瓜拉尼语之外,巴拉圭人的另外一个身份标签,成为巴拉圭人的骄傲。 如果在异国他乡,发现有人装备保温瓶、冰块、牛角杯、吸管来泡茶喝茶,那很可能这个这么“工夫”的人就是巴拉圭人。 如果你来巴拉圭作客,不要忘了和巴拉圭朋友一起喝得雷雷,一边畅谈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将来。

2016年11月5日
写于阿根廷圣伊格纳休

2016年8月13日星期六

你没听过的国家:伯利兹 Belize, a Country You May Have Not Heard Before

Abstract


I visited Belize in February 2016 and had an incredible experience with the language diversity in this country. In the beginning, I stayed in a hostel where the locals taught me some Belizean Kriol. Moreover, I also spoke Spanish which was prevalent in the local market. Meanwhile, supermarkets and fast food restaurants were predominated by Cantonese Chinese migrants from Taishan in China, and I managed to talk with them in Cantonese and attended the launching ceremony of the All-China Federation of Overseas Taishanese. On the other hand, I unexpectedly encountered a Bangladeshi community and talked with them as they were my compatriots in Bengali. I was invited to join the ceremony of the International Mother Language Day with them on 21 February and met the mayor of Belize City who promoted the diversity of the city. The country is small, but it possesses an astonishing diversity of cultures and languages.


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中国超市


从墨西哥的切都马尔坐上大巴,在边境处停下,交了个离境税,盖了个离境章,就正式告别两个半月的墨西哥,进入另外一个国度了。这个国家叫:伯利兹。你可能没听过,当然,我在开始这段旅行之前,也没有听过。


伯利兹的面积大概有半个广东省大,人口只有37万人。这个与中国没有建交,而且之前听说来这个国家要缴纳数目庞大的保证金,连签证都要1000美元。在网上还看过有中国人入境被阻挠的事情。近两年入境政策开始变宽松,签证费只需要50美元。有美国多次往返签证,可以免签入境。

 

奇怪的是,在过境伯利兹的时候,边检人员跟我完全没有对话,只是看了我的护照,然后直接让我入境了。其他人都会被问到为什么来伯利兹,来伯利兹多久之类的常规问题。我想,估计这位边检人员要不就是认为我不会讲英文,要不就是因为太懒了吧。而且,过安检的时候也很轻松,几乎没有检查,只问了说有没有东西要申报,我说没有,就给通过了。


过境后继续坐上原来的巴士,一会儿功夫就到达边境城市克罗萨尔(Corozal)。一下车,吓一跳,满街居然都是中国人开的超市和餐馆。进了一家超市,老板娘一看就是广东人。她是广东台山人,来这里20多年了,已经加入了伯利兹国籍。


她说她更喜欢这里的生活,空气清新。伯利兹全国几乎没有红灯,如果回中国,让她开车等红灯她还不适应呢。伯利兹护照不难拿,在这里工作几年交几年税之后就可以申请加入伯利兹国籍。而且,伯利兹元和美元挂钩,2:1的恒定汇率。所以赚伯利兹元比较稳定,起码不会像墨西哥比索那样贬值贬得厉害。虽然回中国比较麻烦,要办签证,但是,伯利兹还是英联邦国家,凭着伯利兹的护照,去全世界很多地方都免签证。




一下车就见到中国超市(无畏/图)

美洲最早的混血儿


伯利兹这块土地也属于玛雅世界。克罗萨尔北郊有一个玛雅遗址,叫做Santa Rita。走到遗迹,没有看到任何办公室,以为是免费参观。没想到出现一个黑人,过来询问我是否来参观,参观就要交费10伯利兹元。
 
我问办公室呢?他说他就是INCH官方的工作人员,现在这里还没有建好办公室。他前年才从另外一个遗迹调过来,政府去年说会建好,结果没有建,希望今年能建。所以他就带着一个包,一个人,天天守这个遗迹。包里有书,还有门票。然后交了钱,他就开始为我讲解这个小遗迹的历史。


Santa Rita可以说是Chetumal的前身。是个不小的玛雅古城。1511年,西班牙人登陆伯利兹,可惜运气不好,一上岸就被玛雅人抓去当奴隶和祭品了。其中一个俘虏贡萨洛·格雷罗(Gonzalo Guerrero)与部落酋长纳参坎(Nachankan)的女儿相恋结婚。他们的婚礼就在Santa Rita遗迹前举行。他们生了三个孩子,这三个孩子就是最早的欧洲和美洲原住民的混血儿。
 
这可能是伯利兹历史上的一大闪光点。之后伯利兹的历史一直沉寂,直到多年后英国人打破这片沉寂。



圣塔利达玛雅遗迹(无畏/图)


英国人的伯利兹

第二天,我就决定直奔伯利兹最大的城市——伯利兹城了,其实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客车就到。说是最大的城市,下车一看,就像广东的一个小乡镇。街上的人懒懒散散,在大街上还有出现几个伸手向我要钱的乞丐。


 
伯利兹市的海港(无畏/图)

到了海边的旅馆,给我开门的居然是一个说着美式英语的白人。原来这家旅馆属于美国人所有。他们正打算转手这个旅馆呢。床位一晚要44伯利兹元。后来,老板看我是想要便宜经济的,就问我介不介意睡一楼外面的床位,临着大街。他说,如果我肯帮他们干些简单的活,可以给我20元一晚。最后,我们就以20伯利兹元成交了。旅馆的服务员是一位黑人大姐,她开始给我派活,让我帮忙去打扫几个浴室。这还是我第一次在旅馆里干活。她待我也不赖,晚上还给我做了伯利兹特色菜Rice and Beans吃。


像大姐这样的黑色人种在伯利兹市比较多,他们讲的语言是英语的变种语言——克里奥语。这里就不像在边境一样经常听到西班牙语。克里奥语是加勒比国家特有的语言现象,一般以一种欧洲语言为基础,然后和当地语言混合,成为欧洲语言的一种变体。伯利兹的克里尔语就是以英语为基础的。外人一开始一听以为是英语,但是越听越不像,听得似懂非懂。
 
长期以来,克里奥语都没有被当作一种真正的语言对待,甚至也没统一的书写系统。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伯利兹人开始重视自己的语言,成立国家克里尔语协会,统一书写规范,出版克里奥语词典。翻看字典,其实大部分词汇还是英文的形态,只是发音变化,所以按照这个变化了的发音重新进行书写。


克里尔语英语词典(无畏/图)

圣约翰教堂,中美洲第一个英国圣公会教堂(无畏/图)

教堂内的圣母与耶稣的塑像(无畏/图)

在拉美国家,大多数国家的官方语言都是西班牙语,而伯利兹却是例外,官方语言是英语。因为在西班牙人统治的拉美大地的这一小块,被英国海盗给闯进来了。伯利兹拥有天然的墨水树、巴西红木、桃花心木等木材资源,开始吸引英国海盗到这里,与西班牙人争夺资源。最后西班牙人进行妥协,允许英国人在这里伐木,但要求对方停止海盗行为。最后,双方摩擦不断,终于在1798年英西开战,最后英国人得胜,西班牙人宣布放弃此地,从此开始了英国人统治的殖民时代。
 
伯利兹市在此时也开始繁荣起来,英国人以及从非洲带来的大量黑奴在这里定居。还从英国带来了砖块,利用黑奴在这里建立了中美洲第一个英国圣公会教堂——圣约翰教堂,至今还屹立在海边。对这个历史短暂的国家来说,这个教堂算是这个国家最具历史意义的建筑了吧。
 
直到1981年,伯利兹才正式从英国独立,成为一个主权国家。


孟加拉国人的伯利兹


下午出去闲逛,居然在一家旅游纪念品店看到了贴着安拉赞语的小纸条。一问之下,店家的两个夫妇居然是孟加拉国人!立刻跟他们说起了孟加拉语,颇有老乡见老乡的感觉。丈夫萨林姆来伯利兹16年,已经拿到了这里的护照,夫人再过几个月也要拿到了。我此前由于工作缘故,去孟加拉国已经有八次之多,这个国家成为了我去的次数最多的国家,当然,孟加拉国人对我来说再亲切不过了。



礼品店上贴着安拉的赞语(无畏/图)



幸会礼品店的孟加拉国人夫妇(无畏/图)


在纪念公园里搭起了和达卡一样的烈士纪念碑(无畏/图)


明天2月21日,是孟加拉国重要的母语日。他们将会在伯利兹城的纪念碑公园举行庆典,伯利兹城的孟加拉人都会参加。我当然欣然应邀!太久没有说孟加拉语,脑子里首先迸出来的都是西班牙语。果然,不只是中国人全世界哪里都有,印度人也是,别忘了,人口大国的孟加拉国人也开始遍布全世界。
 
第二天我在他们约定的8点到达海边的纪念公园。果然,今早还是验证了孟加拉国人不准时,说好8点开始,其实到9点才准备就绪开始仪式。约有二三十人左右的孟加拉人出现在我眼前,他们在公园搭建了一个小型的Shaheed Minar,也就是达卡那个纪念2月21日语言运动的烈士纪念碑。


孟加拉国人对自己的语言和国家一直有一种高度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虽然国家独立才40多年,但是孟加拉民族和语言却是源远流长,有足够的历史和文化积淀的梵语作为源头,同时这一语言盛产诗歌,也产生了文学巨匠泰戈尔。当巴基斯坦想将乌尔都语强加在孟加拉人身上的时候,孟加拉人愤怒了,并因此掀起了反对巴基斯坦的运动,缔造了一个新的孟加拉国的历史进程。
 
仪式十分简单,先是伯利兹市长致辞,然后就是奏音乐,最后献花圈。先由市长代表伯利兹市进献一个,然后伯利兹孟加拉国协会进献一个,最后就是孟加拉人的各个行业的人进献由他们自己准备的花圈。最后大家吃吃准备好的早点,聊聊天,就结束了。这一天,不仅仅是在伯利兹市,在全世界其他有孟加拉国人社团的地方,都在举行相同的纪念仪式。



伯利兹市长发表演讲(无畏/图)


孟加拉国人在伯利兹街上游行,庆祝国语日(无畏/图)


和孟加拉国的姐妹们(无畏/图)


这个简单的纪念仪式是伯利兹孟加拉国协会组织起来,这个协会成立也刚刚两年,会长就是昨天礼品店老板萨林姆。他们还把伯利兹市市长邀请了过来。萨林姆也把我介绍给了市长。市长看起来极为简朴,满脸笑容。他从办公室步行过来,身边没有任何随从。萨林姆让我向市长介绍格莱珉银行,市长听我的介绍之后,对格莱珉银行也很感兴趣,还表示欢迎格莱珉来伯利兹开展项目,因为伯利兹也有很多得不到金融服务的贫困人口。
 
萨林姆来这里已经16个年头,他说他就是孟加拉国最初来这里的八个人之一。而另外一位库萨尔,也是最初来的几个人之一,最初是做蛋糕店,中途还回孟加拉国几次,最后决定落地安家在伯利兹。相比孟加拉国,他更喜欢伯利兹,在这里没有达卡让人头疼的交通堵塞,没有人山人海,也没有很大的生存压力。在这里的孟加拉人,大部分是做礼品店生意,也有部分开了旅馆或酒店。
 
正如市长说的,现在的伯利兹,正在吸引来自全世界各国的移民,构建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



台山同乡会


早上过完孟加拉国的母语日,中午我就转战伯利兹台山同乡会的成立仪式了。相比孟加拉国人,华人的聚会热闹多,在场应该有个三四百人,大门口清楚写着“伯利兹台山同乡会成立仪式”。就如同中国一个乡镇里的活动一样,总是要搞得有模有样。会场里摆满了各种食物、饮品、甜点,任由参加的人吃喝。


同乡会成立庆典的大门(无畏/图)


热闹非凡的同乡会(无畏/图)


首届会长上台发言,宣告同乡会的成立,接着有舞狮、放鞭炮、拔河比赛、抽奖等各种活动,搞得有声有色,热热闹闹。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来自台山,一个广东普通的乡镇。有的人来的时间并不长,有刚来几年的,甚至还有不到一年的。当然,也有许多已经在这里出生成长的孩子,他们正在慢慢演化成真正的伯利兹人。越来越多的人走出他们的广东台山“乡下”,来到这个他们之前从没有听说过的国度。或许他们刚来到的时候也会很惊讶,原来这里这么多老乡。


同乡会主席发表演说(无畏/图)


同乡会上的舞狮(无畏/图)


华人到底怎么来到伯利兹的?有个有趣的传说。当年第一个来这里的可能是个广东人,他从香港坐船,想去英国,看到有英国国旗就下来,一看不对劲,怎么一片荒凉,不像传说中那样,才知道这里居然是英属洪都拉斯。那时候伯利兹叫做英属洪都拉斯,也挂英国国旗,甚至独立之后,现在的货币上印的还是英国女王。于是,这个人就将就就错,留在这片土地上了。  

 

当然,这只是传说。19世纪中期,英属洪都拉斯正大力发展甘蔗种植,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所以决定从中国引入劳工。1865年,474名中国劳工抵达英属洪都拉斯,成为首批抵达这个陌生国度的华人。然而,伯利兹严酷的工作环境,有一半人在工作中死去。

 

二战之后,伯利兹的华人移民逐渐增加。到了上个世纪90年代,华人人口达到六七千人。然而,此后伯利兹收紧了移民政策,华人开始转移到哥斯达黎加、泰国、菲律宾等国家的华人社区。近几年,移民政策又开始宽松,在伯利兹扎下根来的华人开始把更多老家的亲戚带到这里来。据伯利兹官方统计,伯利兹大概有三千多华人。但是实际数字,估计要远大于这个统计数字。

 

伯利兹最为出名的华人可能就是叫Lee Mark Zheng,中文名叫做郑经纬。他是在伯利兹出生的华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伯利兹克里尔英语。他在伯利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做餐馆开始起家,然后在积累到一定财富之后就开始从政,并参加总理竞选。有人预言,下一届的伯利兹总理可能就是他了。 

 

华人在伯利兹几乎垄断了所有的超市和餐馆。在伯利兹,要不跟华人打交道,是不可能的。有不少超市同时兼作餐馆,有大的餐馆,不过大多数都是小餐馆。餐馆的菜单和食物几乎一模一样,无外乎是炸鸡、炒饭、炒面之类的快餐。做出来的东西其实已经是华人在这里调试出来的伯利兹味道。当地人也喜欢来中国人开的餐馆买吃的,很多人以为,这就是中国菜呢。在中国,哪里有中餐馆把炸鸡做自己招牌餐的,想想还挺好笑的。


卖炸鸡的中国小餐馆(无畏/图)



迷你的首都


伯利兹市的车站没有任何售票处和时间表,等到车来了之后,上车付款就可以了。车站的小卖部很多都是孟加拉国人开的,一个在母语日认识的孟加拉国人认出我来,和我打起招呼。

 

路过了首都贝尔莫邦(Belmopan),果然很迷你。到了车站之后,步行几百米,有一段台阶上去,眼前的一栋小型建筑,就是国会大厦了。1961年伯利兹市遭到飓风袭击被毁,政府决定迁都到安全的内陆,1970Belmopan正式成为伯利兹的首都。贝尔莫邦(Belmopan)的名字来自两部分,Bel和伯利兹的Belize,Mopan则来自伯利兹最长的河流Mopan


迷你的伯利兹国会大厦(无畏/图)


首都人口只有两万人,是美洲大陆上最迷你的首都城市。国会大厦的建筑样式参照了玛雅神庙,耸立在广场中央,环绕周围的有外交部大厦、国防部大厦、墨西哥大使馆、英国大使馆等政府设施。

 

由于城市实在小,没什么可以游览。我就直接又搭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圣伊格纳西奥(San Ignacio)。这是伯利兹的第二大城市。当然,还是一个很迷你的小镇。


环游世界的日本老人家


圣伊格纳西奥的旅馆还算不错,住进了一个小木屋里。在旅馆遇上了一位日本老先生。他英语说起来很吃力,旅馆的人没能听懂,以为他是中国人,就请我帮忙来翻译。碰巧我也会说日语,刚好就帮上忙了。老先生叫齐藤,来自大阪,今年68岁了,他不会上网,连手机都不带。他就靠《走遍地球》「地球の歩き方」旅行。这本书几乎日本的旅行者都人手一本。书太厚,他就把书撕开,只把需要的那几页拿出来看。



小木屋旅馆(无畏/图)


齐藤老人家难得遇到一个会讲日语的,晚上就请我喝了啤酒,语重心长地跟我聊了很多他的故事。他年轻时候在建筑公司工作,跟公司一起去了非洲。回到日本之后,不想自己总是一成不变地在公司上班,就开始转行做厨师。因为做厨师,年纪越大,经验越多,就越值钱,所以他不怕失业。

 

一般都是做个四五年的工作,然后就辞职去海外旅行大半年。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南美洲,是35年前的事情,他说那时候如果说到在旅行的亚洲人,一般只有日本人,不像现在一样能见到中国人和韩国人。

 

日本人环游世界的历史也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1986年的小说家泽木耕太郎出版了他的世界旅行小说《深夜特急》,在日本轰动一时,许多日本人受其影响,纷纷开始自己环游世界的旅程。


推动日本人环游世界旅行的《深夜特急》(网络/图)


那时候,就有很多日本人在各国开旅馆,或者有许多日本人聚集的旅馆,俗称「日本人宿」,在旅馆里可以找到信息笔记(情報ノート),是来旅行的人记录下的关于附近景点旅行的信息。由于那时候还没有网络,也没有专门的导游书,所以大家都从每个旅馆的信息笔记上获得当地衣食住行的信息。他说,现在这样的信息笔记不多了,一去日本人旅馆看到的,都是很老的信息。最近五六年来,已经几乎没人会在信息笔记上更新了。

 

齐藤先生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去了五大洲100个国家,地球其实还没有真正走遍。他仍然十分享受这样旅行生活。和他回忆起一些日本老歌手,如中岛美嘉,现在的日本年轻人几乎很少听了。对我来说,中岛美嘉的歌曲,正是旅人之歌,歌里苍茫、悠扬的情景,正如现在的旅途。接下来,我又要回到西班牙语的世界,往危地马拉而去了。


伯利兹与危地马拉边境(无畏/图)



2016年4月26日星期二

沙漠中的中国城: 墨西卡利 Mexicali, Chinatown in the Desert

在我的旅行中,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去寻访当地华人的足迹。新加坡不用说,华人已经建造了这个国家。某一年,我在马来西亚海边小镇Selangor和那里的福建华人家庭一起过大年初一。走入胡志明市的13区,所有人都用广东话交流,几乎听不到一句越南语。路上偶尔会遇到来自泰国的旅人,我一般直接说我来自潮州,然后他们会说他们的爷爷,或爷爷的爷爷是潮州人。

印尼华人比较可怜,在泗水的关公庙中,和那里的华人只能用我很基础的印尼语去沟通,由于政府禁华文,连名字都要改成印尼名,他们如今只会一点点闽南语。没想到就是在仰光市内,我还能看到一座潮州庙,和庙里阿伯说起潮州话来,分外亲切。当然,我没有想到,原来在拉美,也有很多华人在这里生活。

在蒂华纳住了一夜之后,第二天就准备前往下一个边境城市——墨西卡利。去这个地方,一开始只是因为是个中转点而已。一早起来,我的周围已经充满了西班牙语了。从问路开始,无论我说的是不是英语,对方的回答直接就是西班牙语。然后,我觉得,我犯不着说什么英语了,直接讲西班牙语吧。当然,一开始总是艰难,多数时候稀里糊涂,听对方的话似懂非懂,有时候指手画脚,有时候干脆就掏出笔记本让对方把话写下。就这样,总算找到了车站,上了大巴。大巴走走停停,中间还要经停其他城市接人,不到200公里的路程,走了4个多小时才到。到墨西卡利时候,已经天黑。下车打算提行李,但是在大巴车下怎么找都找不到行李箱。

我开始慌了,没想到出师未捷,行李先丢,喊着mi maleta,mi maleta(西班牙语:我的行李)。谁看见了我的行李。最后我又重新回到车上找了一篇,终于在车后面的角落发现了我的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时候,行李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搬到了后面来。

墨西卡利,就是我与拉美华人相遇的第一个地方。这里,也是墨西哥华人最多的地方。在墨西卡里城北面,紧挨墨西哥与美国边境,是La Chinesca区,也就是墨西卡里的中国城。估计在这里的华人数量有五千多人。当然,由于华人与当地人通婚,如果加上有华人血统的人,可能不只这个数量。因为这里华人数量多,中国甚至在这里也设置了总领事馆。

中国城里的中国餐馆
华人的杂货公司

路上多数还是墨西哥人面孔,偶尔会出现一些华人面孔。不过,这里林立着大大小小的华人开设的餐馆、旅馆和商店,以及华人的商贸协会、同乡会、祠堂。中华会馆就在其中。大门紧闭,不过我看到里面有一位华人阿姨在进行清扫。我和阿姨打了声招呼,问是否可以参观。阿姨就为我打开了大门。阿姨是广东台山人,来这里已经10多年了,在这里做清洁工作。她说这里几乎都是广东过来的比较多,中山、台山过来人比较多。 

中华会馆,在这里保存华人的记忆和文化(图/无畏)
墨西卡利的中山会馆,中山人在墨西卡利华人中占大多数(图/无畏)

华人在这里立足已经有百余年了。这个地方由于地处美国边境,就从墨西哥和加利福利亚两个名字各取一半合并起来,称为墨西卡利(Mexicali)。19世纪末,美国人发现这块沙漠中的土地肥沃,适合种植,所以在美国加利福利亚发展公司的主导之下, 引入科罗拉多河水灌溉,并开始有计划地引入中国劳工进行修建灌溉系统,开垦土地,种植棉花。来自广东沿海的人们饱受战乱与贫穷的煎熬,纷纷开始远渡重洋,来到这里寻找新生活,在坐了几个月的跨洋轮船之后,已经有不少人在船上因为营养不良而死去。没想到到了加州上岸之后,他们还需要在炎炎烈日之下,穿越加州的沙漠,才能到达墨西卡利。很多人在路上就渴死、累死。在墨西卡利附近有一座山丘叫库卡帕山,在黄沙堆中埋葬了许多在这里死去的中国人的尸骸,所以,当地人又把这座山叫做中国人山。

这群华工,就开始在一无所有的沙漠中开垦棉田,建造城市。很多人因繁重的劳作而倒下,劳累致死。熬过这段艰苦的日子剩下的人,则开始在当地扎根,与墨西哥人通婚,建立家庭。1917年,美国禁酒,大批美国人涌入墨西卡利享受这里的饮酒。有生意头脑的华人,纷纷开始投资开餐馆、咖啡厅、旅店、赌场、杂货店。渐渐,这块本来一无所有的沙漠土地,变成一个繁华的边境城市。毫不夸张的说,是华人建造了这座城。
华墨商务公司,当时墨西卡利最大的公司(墨西卡利历史档案馆/图)

与此同时,华人也开始组织起来。1914年,美国的华人洪门组织“致公堂”也在墨西卡利成立了分会。1919年,中华会馆正式成立。鼎盛时期,华人总共有26个社团。此时,华人人口达到26000多人,成为墨西卡利最主要的群体。过年时候,华人还组织起来,进行花车游行,庆祝中国新年。在那个年代,本土的墨西哥人可能看起来更像是个外国人。

1914年,美国的华人洪门组织致公堂,也在墨西卡利成立了分会墨西卡利历史档案馆/图)
20世纪初,墨西卡利的华人社团举行游行庆祝活动(墨西卡利历史档案馆/图)

但是,好景不长。1930年代,世界经济大萧条,在墨西哥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华人成为社会仇视对象,政府出台排华政策,禁止墨西哥人与华人通婚,开始驱逐华人出境。许多华人与墨西哥人组成的家庭,举家被逐出境,有的回到了中国大陆,有的则到了香港,澳门生活。有的则逃到更加偏僻的北部山城避难。最后,墨西卡利的华人也只剩下几百人。在这个城市原来的人口优势地位已经一去不复返。直到1958年,洛佩斯·马特奥斯(López Mateos)总统上任,执行比较开放自由的政策,准许在外的墨西哥华人家庭返回墨西哥。年轻一代已经习惯东方生活,但又不得不随着父母返回墨西哥。 

墨西哥的公共宣传中丑化华人(墨西卡利历史档案馆/图)

此后,华人在保留中国传统习俗的时候,又再一次与当地交融,与当地人通婚,组建家庭。一个华人家庭里,有的更像华人样貌,有点长得皮肤黝黑,是拉美人模样,大家说的语言有时候是广东话,有时候是西班牙文。过年时候,这些华人家庭在门口放起了鞭炮,长辈给孩子发红包,互相道一句恭喜发财,俨然中国南方一个普通的小镇。

走进中华会馆,可以看到走道上挂满了展现当代中国生活的摄影作品。往里面走则可以看见墨西卡利华人的历史照片,前任中华协会会长欧阳画了一幅油画,画中表现了漂洋过海来到这块土地的先人度过的苦难日子。欧阳民(Eduardo Auyon Gerardo)正是华人与墨西哥人结合的中国第二代,父亲祖籍中山。他说自己既是中国人,也是墨西哥人。身为大学艺术系教授的他用这幅油画表达了他对先人的悼念和敬意。同时,他搜集华人的故事,写下了墨西哥华人研究的重要著作《墨国下加省华侨沿革史略》。

欧阳民教授的画作,表现了早期华人先侨的苦难(图/无畏)

登上二楼,就看见一个厅堂供奉着“历代先侨灵位”。设会馆的巨大意义,就是保存自己的记忆,保留自己的文化,而保留文化最主要的就是自己的语言。墨西哥的学校没有教中文,华人和当地人通婚组建的家庭的第一语言通常是西班牙文。这意味着这些华人后代有可能很快就忘记祖先的语言了。所以,会馆就开设了中华学校,华人家庭的子女就在这里学习中国语言和文化。我来的不是时候,没能听见孩子们学汉语时候琅琅的读书声。

中华会馆里摆放着历代先侨灵位(图/无畏)

走出会馆,支支吾吾地说出几句西班牙语,让路过地墨西哥人帮我在这门前照相留念。我指着会馆,有点自豪地跟路人说:Soy Chino,我也是中国人。路人也拿起自己的手机,和我来了一张自拍。然后,离去。

广州一祠堂前摆的石武将,可能来自皇帝陵墓

  陈氏宗祠(图/无畏) 在20多年前,广州的小谷围岛上只有一群静寂的村落。后来,由于广州大学城的建立,村落的面积大大缩小。不少村民也把老房子推倒,建起商业价值更高的楼房,毕竟周边都是消费能力不低的年轻大学生们。 乡村宗族最重要的象征物——祠堂倒是保存了许多。包裹在大学当中的北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