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月20日星期四

《永恒族》里讲的古代巴比伦语 Babylonian Spoken in the Eternals

永恒族在地球上一出场就是人类文明的摇篮——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帮助渔猎为生的人类抵御变异族的入侵。而后,他们伴随着人类历史一同前进,镜头又转向由艳丽的蓝色琉璃瓦城墙保护着的巴比伦城,这是对伊斯塔城门的再现。在城中,永恒族与巴比伦人对话。他们使用的语言是巴比伦语。伊卡利斯为了博得瑟西的欢心,还开始学巴比伦语。

巴比伦语属于亚非语系闪米特语族东闪米特语支,巴比伦语与亚述语十分接近,所以又有学者将它们合成为“阿卡德语”(Akkadian)。这种语言作为近东地区的通用语,存在于公元前29世纪至公元前8世纪期间,后来逐渐被阿拉姆语(Aramaic)所取代,巴比伦语走向消亡。如今中东地区流行的阿拉伯语,以及希伯来语就是巴比伦语的兄弟语言,同属闪米特语族。

巴比伦语用楔形文字记录。楔形文字是公元3200年左右由苏美尔人发明的,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最早的文字。楔形文字被用来记录多种语言,包括苏美尔语、阿卡德语(巴比伦语/亚述语)、阿拉姆语、赫梯语、古波斯语等。许多楔形文字泥板留存至今,成为了学者研究的重要材料。小时候听周杰伦唱的歌《爱在西元前》,里面就唱到“用楔形文字刻下了永远”,后来我旅行到了伊朗,果真在各处的遗迹中看到了楔形文字的泥板。

许多个世纪以来,很多中东的旅行家、学者都注意到波斯的这些谜一般的楔形文字,尝试破解却没办法成功。直到15世纪,欧洲人开始走进这个神秘的语言世界。威尼斯商人吉奥索法特·巴尔巴罗(Giosafat Barbaro)在波斯看到这些奇特的图案之后,将消息传到欧洲。其后引来其他欧洲的旅行家和学者的好奇,但许多人认为这些只是起到装饰作用的图案而已。

18世纪中叶,欧洲的数学家、探险家卡斯滕·尼布尔(Carsten Niebuhr)把波斯波利斯的楔形文字进行了完整的素描,并带回欧洲,才真正开始了几代人的破译工程,开启了“亚述学”(Assyriology)这一学科。

他们逐渐发现,巴比伦语是标记元音的,这就比许多只标记辅音的古代语言,更容易恢复其本来面目。甚至古希腊人还将一些楔形文字材料用希腊字母转写记录过。这样,现代学者们就能精确将巴比伦语转换为拉丁字母,即便不能100%确定某个字母在古代的真实读音,但是起码说巴比伦语成为可能。

饶宗颐教授1976年在巴黎期间结识亚述学学者蒲德侯(Jean Bottéro),学习楔形文字,走进了亚述学和巴比伦语的世界,并将巴比伦创世神话《埃努玛·埃利什》(Enûma Eliš)以文言文形式翻译为中文,命名为《近东开辟史诗》。

饶老所翻译出来的楚辞离骚之风让画风一下子拉回到好几个世纪前。试比较阿卡德语拉丁字母转写的原文和饶老翻译:

e-nu-ma e-liš la na-bu-ú šá-ma-mu
šap-liš am-ma-tum šu-ma la zak-rat
ZU.AB-ma reš-tu-ú za-ru-šu-un
mu-um-mu ti-amat mu-al-li-da-at gim-ri-šú-un

天之高兮,既未有名
厚地之庳兮,亦未赋之以名
始有潝虚,是其所出
漠母彻墨,皆由孳生

《永恒族》中要现身毁灭地球的天神族提亚穆特(Tiamut),就是来源于巴比伦创世神话中的大地神提亚穆特,饶老文中翻译为“彻墨”。永恒族金勾(Kingo)的名字则来源于神话中提亚穆特的儿子金固(Kingu)。

《永恒族》的创作团队邀请了都柏林圣三一大学的助理教授马丁·沃辛顿(Martin Worthington)博士来为电影写巴比伦语台词。他是现在世界上仅有的几位巴比伦语言专家之一。

沃辛顿写过《Teach Yourself Complete Babylonian》这本巴比伦语教材。2018年,他导演了世界上第一部巴比伦语短片《尼普尔的穷人》(The Poor Man of Nippur),讲述公元前1500年的巴比伦人故事。参演者是他在剑桥大学的学生。2019年,电影《哥斯拉2:怪兽之王》的歌曲《Goodbye Old Friend》,采用了巴比伦语歌词,沃辛顿就担任了创作者的顾问。

点击听歌,巴比伦语歌词文本如下

lū šalmāt ibrī ša libbiya
kabit-ma napīška salmu
inattalā īnāka andātika
luddinku
danāī

lū šalmāt ibrī ša libbiya
šukšudat qātī-ma
ilūta hašhat
luddinku
rāmī

lū šalmāt ibrī ša libbiya
ina kibsī mātika
ištēnis nemme
luddinku 
balā


《永恒族》的巴比伦语对白对沃辛顿是更有意思的挑战,因为这次他面临的更多是口语,而不是以往在学术上面对是英雄史诗、民间传说。简单的问候“你好”、“谢谢“,还有一些我们熟悉的词语如“神话”、“传说”、“帮忙”、“感觉”却是现存历史材料中没有的。

所以,沃辛顿采取的办法是从现有材料中巴比伦语单词进行替代或者组合,让这些词语显得更“自然”。如神话一词,他翻译为“歌者的谎言”,“感觉”一词则 “lapātu”(触摸)来代替。“谢谢”则翻译为“愿神保佑你”(对女性是ilū likrubūki ,对男性是ilū likrubūka)。

《永恒族》的工作经验对沃辛顿对说是一次很好的学术训练,让他对巴比伦语有了更深入的理解和思考,推动巴比伦语口语化的工作。

至于作为一个观影者的我,先不谈《永恒族》这部电影到底拍得怎么样,能不用在影片里看到全世界都在说一种语言,能看到古代历史上的巴比伦语的重现,已经很感动了。

参考资料
保罗·克里瓦切克. 巴比伦.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20
于殿利. 巴比伦与亚述文明. 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3
Martin Worthington. Teach Yourself Complete Babylonian. Teach Yourself, 2010
Martin Worthington. The Eternals – Marvel consulted me to help superheroes chit chat in Babylonian. The Conversation,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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